王家卫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告别，《重庆森林》里装不下的故事成了《堕落天使》，《2046》的萌芽发生在《阿飞正传》中。即使离开香港去遥远的美国，告别了所有他熟悉的面孔时，他还惦恋着昨天。与《花样年华》一样以食物为主题的《蓝莓之夜》，故事来自张曼玉和梁朝伟2001年主演的短片，细节之处更仿佛是过往作品的大集锦。 在王家卫的镜头里鲜少出现性，食常常替代了色的位置。过去的芝麻糊、馄饨面和牛排，负载的是感情的秘密交流和彼此诉说，但是在诺拉-琼斯和裘德-洛最后那个长吻的同时，蓝莓派搭配的冰淇淋融化了，白色与红色互相拥抱。这样简单到近乎简陋的意象映射，也许只能被理解为王家卫为照顾直线思维的美国观众而免去了“留白”的工序。可当两种甜腻之物填满了整块巨大的银幕，至少所有被中华美食娇惯久了的肠胃只会没了食欲，反而怀念起当年保温瓶里的馄饨面。 导演专访 王家卫：进入沉迷自我的状态 王家卫曾说，《2046》是他同类电影的一个总结。但似乎，王家卫的总结还在继续。明日开始公映的《蓝莓之夜》，熟悉王家卫的观众还是会从电影里看到很多他过往的痕迹。质疑王家卫，为什么那么多导演都开始转型，可他用全好莱坞班底拍的英语片，却还摆脱不了过去？“通常导演都是先设想一个故事，这个故事中有东西吸引着你。然后开拍，那就进入一种沉迷自我的状态了，不会再去想是不是有改变，有突破，或者其他。” 好莱坞方式值得学习 《蓝莓之夜》只拍了两个月，在这之前王家卫用了五年的时间才“磨”出来一部《2046》。好莱坞严格的工作时间表，应该是催促王家卫速战速决的原因。“好莱坞有演员工会，规定一天只能拍六七个小时，一周只工作五天。不像过去在香港，我们会不停地拍……”尽管他认为好莱坞的时间表在香港未必适用，王家卫还是表示：“这样的工作时间的确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。每周五的时候，工作人员和演员情绪会特别好，因为马上要休假了。每周一他们的状态也会非常好，因为他们想念工作了。” 带着“戏班”周游城市 王家卫说，《蓝莓之夜》不会成为他去好莱坞的敲门石，“要去好莱坞的话，早几年就过去了。”被问及拍英语片的原因，王家卫解释说，“我在十年前拍了《春光乍泄》，讲的是两个香港人在一个讲西班牙语的国度里。那时候会去拍，是因为对地球另一半的国家感到好奇。这次的理由也差不多，我们想走一下这个国家。” 《蓝莓之夜》不到100分钟的片长，决定了裘德-洛、雷切尔-维兹、纳塔莉-波特曼等演员都只有有限的表演工作。“其实每一段都可以延展成为一部电影。但最初就设想了这是一部由三个故事组成的影片。”对王家卫而言，电影一旦开拍，导演就沉迷了，“《蓝莓之夜》拍了两个月，但到最后上映前后用了两年的时间。对我来说这个理想的状态，带着一个戏班到一些我想去的地方，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。” 诺拉-琼斯无可替代 《蓝莓之夜》中，王家卫起用了从未触碰大银幕的歌手诺拉-琼斯。为什么是她？“因为只有她演这个角色，观众才能信服。换成纳塔莉-波特曼，观众不会有这样的感觉。”王家卫认为诺拉-琼斯的特色就是本色演出，刚好“最对这个角色”，“《花样年华》中，观众认为张曼玉是最‘亮’的，但最后夺得戛纳影帝的是梁朝伟。因为他演对了那个人物。”王家卫认为诺拉-琼斯非常了不起，“在八个星期的拍摄中，她走了四个城市，换了好几拨对手戏演员。她的进步很明显。最初拍她和纳塔莉·波特曼的戏，连摄影机在哪里，诺拉都不清楚。但经过一个月的拍摄，她已经会观察镜头里她和对手的角度关系，会主动要求，‘给我垫个苹果箱子吧。” 每个镜头都亲力亲为 《蓝莓之夜》与王家卫过往影片最相似的地方是摄影。虽然不是杜可风，但依然是摇晃的镜头，迷幻的灯光。“当然一样，因为每个镜头的打光、架机位，都是我亲自做的。”王家卫说，“而摄影是导演的眼睛，每个镜头都是导演的选择，所以出来当然都是我的东西。” 下一部电影还是这样吗？王家卫选择反将记者一军：“《上海来的女人》和《叶问传》都在准备中。好像媒体总要问导演下一部拍什么，说不出，导演就很失败。但其实，导演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为几个片子做准备。哪个到位先拍哪个。” 老班底意见 御用灯光黄志明：坚持风格不等于没有突破 喜欢王家卫电影的人，都应该知道他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、美术指导张叔平，以及灯光指导黄志明，这个四人组在香港被誉为最优秀的班底。但在新作《蓝莓之夜》中，王家卫只留下了老班底中的张叔平一人。昨天早报记者采访了黄志明，他觉得王家卫在新作中有很大的改变，“但是他也有坚持，那就是对氛围的坚持。” 支持王家卫的坚持 王家卫在新作的表现手法上并无太大突破，对此黄志明说：“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坚持或者说是自己的风格，许多人觉得王家卫新片在故事架构和叙述手法上没有突破，但这就是王家卫，如果说坚持风格就是没有突破，这对王导很不公平。”黄志明表示《蓝莓之夜》用独特的视觉效果展现人物的内心情感。酒吧内弥漫的烟雾、一点点“打颖出来的慢镜头、偷偷摸摸的扫视、沉浸在酒杯中的智慧之火、平凡而普通的痛苦以及一种近乎庄严的迷惑力，这既是王家卫的风格同时又很有创意，这就是进步。 “分手”只为再合作 《蓝莓之夜》中，王家卫并没有合作御用摄影师杜可风，黄志明表示杜可风那时真的没有档期。不过他坦承王家卫一直在跟自己比，永远没有答案和终点。因为这样的工作状态，王家卫给了自己很多压力，“我和老杜都不知道他下一部电影是什么。我曾跟他讲‘应该休息一下’，老杜也说‘可能我们应该分开一下了／我很认同，因为王家卫压力太大了，连我们都觉得有压力。”对于“分开”，黄志明解释说并不是永远分开，“感觉火花用完了，大家分开一点时间再去储存，我们都出去走一走再拍好下部电影。”早报记者 刘嘉琦<>骆俊澎 | 